都說小時候的記憶是模糊的，可我卻不，我是如此清楚地記著十一年前所發生的、我不願再提的事。

那年，瓢潑大雨從天幕瀟瀟而下，我吃力地舉著傘，阿楊抱著我，她說，小主子，阿楊帶你走，可好？

我說，出了沈蓉香的屋檐是不是就不用再當心被她罰跪了？

阿楊面色凝重，點了點頭，沈家一向與我們相交甚好，不料在我們落魄之時竟會這般。我如今犯了案，再沒人敢用我，今後，怕是只能乞討度日才可安生了……

我當時不明白，只一味地笑，阿楊，我跟你，跟你。

阿楊殺了人，沈家伯母。這是我過了很久開始明事理後才懂得的。因聽聞阿楊說沈蓉香她丈夫與爹爹是至交，我得在面上尊稱她一聲沈伯母，不然我是想喊她真名母夜叉的。

我曉得，那一切並不全是阿楊的錯。

那天，阿楊為我翻找被母夜叉以“吃我的住我的沒交一個銅板”為由，奪去的一樣重要東西。阿楊說，小主子，丟了它你再無憑據找到世上唯一的血親了，阿楊給你要回來。不料，卻被發現，母夜叉心知掐不過她，就撈起晾衣竿來對付我，彼時，我還是個踮著腳都夠不著八仙桌的孩子。阿楊一急，順手撈起手邊的一把剪子，沖了上去對著母夜叉後背一捅，母夜叉便如爛泥般癱了下去。

阿楊慌了手腳，再無心找那被奪去的重要東西。

“重要東西”究竟是什麽呢？阿楊後來很遺憾那時沒有鎮定些找回來。我很遺憾它沒被我印入記憶裏。

當我終於從回憶裏出來的時候，才發覺除了驚蟄不甘的眼神，夏木修的目光也若有所思地籠在我身上。

夏木修……我猜不出他在想什麽。

想了很久，我對著被五花大綁捆在對面的人說，驚蟄，你母親也是沈姓的？

她沒答話。

我繼續道，沈蓉香？

這回她雖沒答話，卻是深深看了我一眼。我猜，我說對了。

我說，驚蟄，你可還記得那年伏在葡萄架下的大石上哭的小妮子？

沈驚蟄看我的眼神愈加覆雜起來。

她上下打量了我好久，才遲疑出聲，是你？

聽到這話，我心是有那麽一瞬欣喜的，沒想到她竟還有印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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